8月5日晚，五常市雅臣中学安顿点内，民乐朝鲜族乡复兴村村干部项维花正举着手机。

  屏幕里，播放着几段从村里传回来的视频：房子和稻田悉数被淹，水面最浅处没过了成年男人的大腿根。当志愿者的无人机从高处俯视，整个村屯浩瀚一片，只要树木和房顶。项维花看见，刚到晚饭点，乡民们却放下手中的筷子，不由得落泪。

  一些乡民们急了，“怎样没拍到我的复兴村项家屯？”志愿者很无法，“项家屯就在我眼前，极力了，无人机飞了六公里，已无遥控信号。”受飓风“杜苏芮”剩余环流影响，自8月2日起，黑龙江省五常市接连多日降雨量超越100毫米，境内多条河流超越汛限水位，构成洪水。水库接连泄洪，市内各大村庄组织乡民紧迫撤离。

  在五常市，栽培水稻已有188年前史，年产优质稻米约70万吨。这儿因大米闻名全国，被称为张广才岭下的“水稻王国”。

  此刻，离水稻老练仅差一个多月。从前9月底，抢早的五常大米就能上市，销往全国各地。

  在张树兰的记忆里，立秋前夕本是段特其他日子。米农们没有太多农活，等候水稻抽穗扬花。每天起床榜首件事，便是往地里瞅。

  在东北，每年只种一茬水稻。闻名的水稻种类稻花香，成长周期是138天到145天。米农们描绘，每年3月末扣大棚，4月初育苗，5月初开端插秧。插秧不迟于5月底，随后禾苗逐步拔节孕穗。

  从前7月底8月初，正逢禾苗抽穗扬花。一个多月后，收割机的隆隆声便会在稻田响起，米农们收割、暴晒、碾磨，将谷粒运回粮仓，等着新米上市，直到11月后秋收完毕。“像本年，最早9月20日左右，新米就能上市了。”

  本年7月底，五常市已继续数日强降雨气候。年长的乡民其时就有了欠好的预见：“这样的雨，河流或许会‘冒涨（音）’。”1991年，洪峰过境，上游水库泄洪，拉林河、牤牛河“冒涨”过一次。民乐乡坐落五常西北，是牤牛河与拉林河的交汇处，成了当地受灾程度最严峻的当地之一。

  8月4日白日，复兴村接到撤离告知。项维花一向忙于帮助乡民搬运，脱离村子时，已是次日清晨。不久后她听到音讯，村里的堤堰被洪水冲垮，豁开了一道口儿，河水涌入并很快吞没稻田和家乡。

  “一旦发生溃坝险情，农田和房子将悉数被水吞没。”村书记岳海急速调来挖掘机、铲车和拖拉机，把石头和泥土，堵住涵洞避免溃坝，牵强撑过了水势最凶的时分。他留在村里守着坝，靠矿泉水、面包捱过断水断电。

  当天清晨两点，近一百公里外的沙河子镇乡民刘志国也在撤离途中。他地点的村庄处于磨盘山水库下流，河流正行洪，村里的水位没过了成年男人的膝盖。乡村房子大多只要3米多高，坐落较低处的房子已看不到房顶。

  他和乡民手拉着手蹚过积水。有人大喊“没那么危险”；有人为了去救被冲走的十几头老牛，回来的时分失联了；许多人仍是舍不得自己的农田，守在村里不肯脱离。

  8月6日的安顿点里，复兴村和富胜村的乡民正围坐在一起，相互倾吐焦虑：“还有剩余的稻子吗？”“上一年屯的大米，给水泡了吧。”

  71岁的张树兰挤进人群，神态严峻。她轻声问项维花：“能回去吗？看看地，还有7只鸡要喂呢。”让张树兰想念的，是家里的7垧稻田。（一垧地约合15亩）

  “现在水还涨着，不能进去。”项维花看到张树兰有些丢失，继而补了一句：“人没事就好。别想念了，先在这住两天。”

  抽穗时节，水稻最怕被淹。洪水中带有许多淤泥，若淹得轻，水稻上淤泥少，水退后能晾干，还能正常扬花。若淹得严峻，根茎和秸秆都被淤泥包裹，即便洪水退去，含苞待放时因为有淤泥浸入，太阳出来几天就会被晒死，基本上便是绝产。

  “早半个月或晚半个月被淹都行，便是现在不可。”项维花说，洪水来的不是时分。前几年，村里有块地是在禾苗扬花之后被淹了几天，成果仅仅略有减产，水稻卖相略微差些。到了抽穗之后的灌浆期被淹，也不会太影响收成。

  刘志国提及，五常市有12个镇12个乡，261个村，都以栽培稻花香大米和玉米为主。

  “农人不像城里的上班族有退休金，只能种田养家糊口。”刘志国说，沙河子镇非流动人口中80%是老年人。“有些白叟没有儿女，代代以种田为生，稻田是悉数的期望。”

  在水库、河滨长大的他们摸清了水库蓄与泄的规则：春生时，水库依据要泡田的时节泄水；夏长时，是当地主汛期，水库按需调理水流；秋收时，若不下雨就蓄水，冬藏时；为来年灌溉蓄水。“村里白叟把这儿传得可神了，水库有山泉水汇流，灌溉出来的大米特别甜。”

  刘志国介绍，松花江支流拉林河自东南向西北，贯穿五常全市，衍生出小支流牤牛河。市内有39座小水库，龙凤山和磨盘山两座大型水库，供应五常境内的农业灌溉，保证哈尔滨的城市用水。

  受飓风“杜苏芮”影响，境内多条河流超越汛限水位，构成洪水。磨盘山水库也接近汛限水位，其他1个小型水库超汛限水位。

  7月31日，一张来自五常市人民政府防汛抗旱指挥部的“调度指令”被送到了牤牛河龙凤山水库调度操控中心，要求“龙凤山水库溢洪道泄洪”，并严厉规则了泄量。收到指令后，调度操控中心技术员调整闸口，水流下泄。

  8月4日下午6时，哈尔滨市双城区政府防汛抗旱指挥部发布音讯称，其时，拉林河上游的龙凤山水库、磨盘山水库接连泄洪，拉林河将发生超50年一遇洪水进程。

  在龙凤山水库里运营游船生意的赵娟记住，水库水位最高的时分，淹上了岸堤，超越了222.4米的汛限水位。她将放在码头上冰柜和炉子撤到了山坡上。8月初，她看到水库闸口悉数翻开，“闸口升到顶了”。赵娟很少看过如此泄洪的状况，住在下流的亲朋告知赵娟，下流提早收到撤离告知了。

  项维花对泄洪的心情很对立。她认为，水库泄洪很正常，却也有怨言。和项维花主意相同的人不在少数，有的乡民站在没有退水的田头，拍着短视频，诉苦水库泄洪吞没了土地。

  龙凤山水库调度操控中心副主任张闯也了解乡民们的心情。8月8日，记者在值班室见到张闯时，他正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水情数据，眼里布满血丝。

  “水库调度要通过国家、省、市同意和研讨。无法做到所有人都满足。”张闯无法，水库有“三级调控”的标准，以人员生命、大坝安全为重要考量。水库的蓄水和泄水有着极端严厉的操控，精准把控经常面临着两难。泄洪量小于入库量，会使得水库水位超越汛限形成危险，但量大了，又或许会给下流带来洪涝危险。

  拦鱼网耷拉在溢洪道出水口边的堤堰上，堤堰的部分区域有塌方，这是最高水位时留下的痕迹。

  泄洪期间，张闯简直没睡过整觉。调度中心每天4组人员，每组2人，实时监控水位，24小时里轮番记载数值。

  “每天从村里到水库，看到沿途的场景，我很伤心。”张闯望见，两岸河道塌方损毁严峻，下流大亩良田和房子被淹。一时间，河东的村庄成了孤岛。

  前两天，水库水位渐渐下降至汛限水位以下，赵娟又将冰柜和炉子放回到码头，游船生意也照旧运营了。她看见，拦鱼网耷拉在不远处溢洪道出水口边的堤堰上。堤堰部分区域有塌方，这是最高水位时留下的痕迹。

  直至8月7日，调度中心状况汇报：“当天水位222.03米，低于汛限水位0.37米，与8月6日20时相较，水位下降0.82米。就现在状况去看，已无危险。”

  8月5日，洪峰在五常市过境，水位开端下降，较高地形处的稻田渐渐显露水面。不少乡民着急回村“抢救”。

  龙凤山水库邻近的光芒村头屯，被水淹过的水稻沾着泥，黑黑的。几个乡民正在地里洗稻子，他们赤脚蹚水，一步深一步浅，用木棍捋清稻秆。“洗掉淤泥，应该能救不少。”

  五常市中心北面约20公里的牤牛河大桥上，停了许多辆轿车。已撤离到安全区域的乡民特别驾车回来，还有人带着望远镜。“通往村里的路有人把守着，不让进去，只能在这儿看。”

  8月7日清晨，天刚亮，在雅臣中学安顿点，几位复兴村乡民预备开车回村。雅臣中学离村里只要半小时的车程，张树兰传闻家里的地被淹了，想争取回村的时机，但一趟车只够载3个人，座位早被抢光。

  此刻，70岁的米农李洪有搭上便车，赶回振林村中。三天前他脱离时，特意将家里的米袋垫起1米多高。一进家门，院墙上的水痕显现，洪水已撤去一尺多。

  他重复承认，洪水没有“上炕”。垫高的米袋没有被淹，便是有点黏糊糊的。炕上拾掇拾掇，即便在洪水包围下也能寓居。

  但他站在家门口，望着自家的地，水稻仍旧浸泡在洪水里，一垧半的地都难逃绝产的噩运。

  “大略估量，我们村淹了200多垧地，约占全村农田的10%左右。”岳海叹了口气。

  乡民王芳当天也赶回村里，她有8垧地，坝外的4垧地被淹了，坝内的4垧地安好。她回村的意图是要趁水稻抽穗时，用无人机在叶面喷洒肥料，防治水稻病害。“要保住剩余的收成。”王芳期盼着，村里能来个水稻专家，教教米农们怎么解救这些被水吞没的水稻。

  据五常市五常镇工作人员介绍，到8月4日17时，五常镇农田受灾面积达40963.5亩，其间水稻面积36549亩。

  现在在沙河子镇，刘志国的村庄还未核算稻田受灾的详细数据。他预估村里70%的农田是绝产，少部分是减产。

  在洪涝不是很严峻的稻田，乡民们能够用铁锹挖几个水沟，再用抽水机或水泵抽出积水，往水沟里排。但大部分的稻田正处于一片浩瀚，水稻就这样浸泡在淤泥水里，洪水无处能够排放。

  “许多乡民都抛弃了。”刘志国说，受灾严峻的稻田要用许多抽水机器，排水又耗油又耗电，一些乡民还要雇人帮助，花费人力本钱，由此发生更大的丢失，也无法改变颗粒无收的结局。

  更重要的是，谁都不知道是否会再次涨水，“只能等天然排水，何时能排完，全看老天爷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
  洪峰往后，公路损毁。龙凤山水库调度操控中心的技术员不得不绕行2、300公里去收集雨量数据，以应对接下来飓风“卡努”的影响。

  “能保住10万元的本钱就好。”刘志国叹气，自家的稻花香大米和玉米有200多亩地，从前收入大约在20到30万元。“我家的地段不算好，地段好的人家收入会更高。” 若这两天水能退下去，减产是最好的预期，不至于赔本。

  在五常，借款种田的现象非常常见。项维花的姐姐项维荣在复兴村里共有五垧地。每年春汛后，她就会向乡村信用社借款。“一垧地贷一万元，用来买种子、柴油、化肥、农药，还要雇人耙地、插秧。”

  项维荣说，复兴村地点的民乐朝鲜族乡因为稻谷种类和地理位置优胜，水稻收购价格略高于其他当地。“近年收成后，米厂收购价在一斤2.4元到3元之间”，遇上丰收年，水稻亩产可达800多斤，除掉各类本钱、还贷及利息、自留口粮后，一亩地净利润为500到600元。

  但本年，若稻田绝收，项维荣不只没收入，“还或许搭进去10多万（元）。” 年终时还贷、自留口粮和下一年的栽培方案都会受到影响。

  “淹一下，黄个两三年。”42岁的富胜村乡民王岩虽没有借款，本年投入了十万多元栽培水稻。王岩的地共7垧多，大多是承包地和坝外田，即塘坝、堤堰以外的土地。

  “稳妥是论小亩保的，一亩地是5元。”项维荣记住，前几年还投过，但其时没有严峻的灾情，就算赔付也是按每亩5到10元左右来核算。她厘不清赔付条款，补偿对收入来说仅是“无济于事”。“即便受灾水稻倒伏，但减产不太严峻的话，来回和稳妥公司扯皮，又得不到多少钱，不值当。”渐渐地，米农们投保积极性也不高了。本年，许多乡民都没有给自己的农田上农业稳妥。

  “现在受灾的水稻，还没有老练。现在市场上流转的五常大米，都是上一年的陈米。”王岩说，米农们一般依据订单量现磨现发，有寄存水稻的传统。本年的收成，将决议着次年大米的生意。

  年青的米农们回村后，在自家稻田前搭起手机支架，每天直播卖米。“龙凤山水库放水到牦牛河，冲了几十里地，入乡首要干道黄河桥都被冲坏了。我家就在牦牛河旁，水退了一点，可是太慢了，万亩良田就这样泡没了”，一位家住二河乡二河村的80后米农对着镜头说道。